郭善禹 | 善治者,善溝通也

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

尋醫之旅

曄問

問尊嚴,問名聲

問靈魂,問態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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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善禹

善治者,善溝通也

人 物 介 紹

郭善禹,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院普外科副主任,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乳腺疾病診治中心會診專家。1999年獲醫學博士學位,曾赴美國MDAndersonCancerCenter專門研修乳腺癌的治療和乳房再造。對乳腺疾病的微創治療、乳腺癌根治和乳房再造等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。

採訪筆記

“一個好醫生,還應該是一個溝通高手,談判專家,要和病人談,和家屬談,還要和這個世界談談。”

九院普外科郭善禹主任有一項很令人稱道的能力:與病人良好的溝通。很多病人都說,他們見到了郭醫生的熱忱、耐心、一絲不苟,同時,從他充滿自信的言語中,也獲取了對自己的信心。在國內,郭善禹的乳腺腫瘤治療與手術極有造詣,屢獲榮譽,但他說,他痛心於乳腺病背後的無知,無奈,偏見與冷暴力,他看到的是諸多疾病產生的真相,比如環境,飲食,風俗,人性。

很多女患者願意夜半向他傾訴,郭善禹就那麼仔細聽着,慢條斯理地勸說,他的妻子就陪伴在身邊默默地支持。”我欠她很多。今年我會給她一個驚喜。”

口述實錄

1普外科,一個觀察社會的窗口

唐曄:普外科常規的都是一些什麼手術?

郭善禹:一般來講,從事任何一個外科專業,都必須有熟練的普外科基礎。最近10年,普外科變得更加專業化,比如乳腺外科、胃腸外科等等。專業的培訓也在慢慢向國外靠攏。

唐曄:相比於其他的外科,普外科手術是不是更容易一些?

郭善禹:不是。一般人會認為普外科就是普普通通,沒有難度,實際上,普外科是工作量最大的。內容多,而且手術操作上面,比許多科更精細。普通外科的急診很多,而近十多年我國發病率上升最快的腫瘤,主要還是集中在普外科治療。目前,我國的癌症發病率上升比國外快得多,以前是胃癌發病率高,現在腸癌、乳腺癌、胰腺癌發病率上來了,而且上升速度比歐美當年還要快得多。這就是文明社會帶來的不文明。生活質量好了,科技發達了,但是污染防治沒有跟上。

在普外科,其實可以看到很多社會現象,像一個觀察社會的窗口,接觸到各個層次的病人,了解他們家庭的情況和對社會的感受。最近幾年,醫患關係很緊張,需要我們做大量的溝通。

2將心比心,換位思考

唐曄:所以,對於一個好醫生來說,不僅要醫術高明,還要是一個談判專家?

郭善禹:溝通非常重要。我家裡也有人住過院,我也做過病人家屬,能體會到病人的感受。所以要將心比心,換位思考。

唐曄:請講一個有效溝通的例子吧。

郭善禹:比如,有個老年乳腺腫瘤病人,腫瘤剛發現,不過五年前,她的一側乳房已經動過手術,一系列化療對她影響較大,兒子的經濟條件也不好。這是第二次,於是她想放棄了,不想再因此受罪和影響兒子的家庭。我在電話里和她溝通了幾次,我說,現在腫瘤還很小,手術也可以做得很小,很可能做完就結束了,如果等到後期,病痛可能給家人帶來更大壓力。慢慢地,她自己也想通了。

還有一位甲狀腺癌病人,年輕的白領,孩子小,整天哭哭啼啼的,家裡也十分緊張。有時會半夜打電話給我,說心裏緊張很害怕。我對她說,甲狀腺癌和其他的癌症不一樣,不需要化療,口服一些甲狀腺素就行了,預后非常好。我把各方面知識都解釋給她聽了,並告訴她怎樣上網查相關知識,過了兩周,她的壓力就慢慢地緩解了。

唐曄:會不會覺得這些病人”很煩”?

郭善禹:不會感到煩。因為病人心裏很難受,緩解壓力之後就會很開心,還會對周圍的朋友說,這個醫生非常好。對我們的工作也是很好的支持。

唐曄:有的醫生下班以後,就不再管病人了。您為什麼還在與病人溝通呢?

郭善禹:老一輩醫生傳給我們是,一定要為病人着想。你做的是這個工作,就應該全身心撲進去,要麼就不要做。醫生和其他行業不一樣,电子、机械行業面對的是機器,醫生是與人打交道的。首先技術一定要精益求精,不能只圖數量。最近幾年醫療界有這樣的問題–醫院彼此在比量,你今年開了幾百例刀,明天我就開到上千例;你開了一千例,我要開兩千例–這不是好現象。一則會造成過度手術,一則是手術過度集中。某個醫院這種手術做得好,是不是要全國人民都奔着它去?我聽一個醫生說,”我今天開了12個乳腺癌。”這不是修機器,擰擰螺絲就能好的,每一個病情都不一樣,十二個人,你有時間和他溝通嗎?十二例手術,你有時間做好手術前後的準備工作嗎?不可能的。我的理念是,既然做,就要做精品,每一個都要做到滿意,每個患者和家屬都要經過充分的溝通。包括術前的麻醉方式,麻醉有哪些風險,手術中有哪些風險,術后的恢復、鍛煉,我都會和他們講。

唐曄:對病人來說,你的舉例和比喻都要讓他們理解。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呢?

郭善禹:要結合病人自己的病情,舉一些他能夠理解的例子。需要既通俗,又容易接受。而且不能刺激他,有的時候講得有偏差,反而起了反作用。這些要靠長期的經驗積累。我每天早晨上班查房之前,以及晚上下班之前一定要去病房轉一圈,有時候會發現很多問題,該處理的就馬上處理掉。

3驕傲與遺憾

唐曄:您對看乳腺疾病特別有經驗。作為一個過來人,請您講一下,面對着一個女患者,尤其是面對一位美貌患者,真實的心理狀態是什麼樣子的?

郭善禹:其實,婦產科的專家是男醫生居多,這要從專業的角度去看待。我在實習的時候也心虛過。實際上,很多病人都是很友好的,一兩年以後,醫生已經沒有太多性別的概念,只有疾病的概念。腦子考慮的是腫塊在哪一個位置,邊界、大小是否清楚,是哪一期。

唐曄:自己最得意的一例手術是什麼?

郭善禹:前幾年,有一位40來歲的女病人,乳腺癌。發現的時候很小,因為她有過敏性哮喘,對好多藥物都過敏,於是決定服用中藥,吃了兩年中藥,腫瘤變得很大。後來送來我們醫院,我把各種搶救哮喘的葯全部準備好,很小量的化療試一下,她也不再拒絕,決定試一下。結果沒有任何問題。她一下後悔得不得了,說兩年的時間被白白耽誤掉了。幾個療程之後,病情明顯得到了改善,又決定做手術把腫瘤切除掉。手術是我做的,花了三個多小時,很成功。她和她的家人都很感激。那天晚上,我們手術團隊一起吃飯慶祝了一下。

唐曄:很遺憾的時候呢?

郭善禹:有時病人和家屬不願意承擔風險。比如說,年齡大的病人上全麻,家屬會問,最大的風險是什麼,那就是在手術台上下不來。有的家屬會想老人80歲了,還要受這樣的罪,還是不做了。這是非常遺憾的。從數據上來講,風險肯定是有的,打個比方,讓一個80歲的人去跑個一萬米,難度大不大?但是,你可以中途休息,就是說麻醉不是一步到位,少量地一點點加,就像跑步的時候跑跑歇歇。但是,每個家庭不一樣,兄弟姐妹之間爭議都會有很多,很麻煩。

4社會如此,疾病便如此

唐曄:您是乳腺腫瘤專家,什麼樣的女性容易生乳腺疾病?

郭善禹:上海在全國的發病率是最高的。七八十年代,十萬個人里只會有十幾個人發病,現在有六十幾個人。另外,任何一個城市的發病率都比農村高。農村的生活壓力低,生活節奏慢,沒有那麼多玩的地方,吃的也環保,而城市裡有各種各樣的污染。

還有,月經來得越早,發病率越高;結婚越是晚,發病率越高;不結婚的人,發病率更高。因為懷孕時,身體內的激素水平有明顯的變化,對乳腺有很好的保護作用。從懷孕期到哺乳期,有二十個月的時間,都是對乳腺的保護期。以前的母親會懷孕很多次,於是有很多次保護的機會。

唐曄:情緒對乳腺疾病有哪些影響?

郭善禹:很重要。因為乳腺是內分泌器官,受下丘腦的控制,下丘腦是內分泌系統和神經系統的中心,能調節垂體前恭弘=叶 恭弘功能,合成神經垂體激素及控制自主神經和植物神經功能。美國的一些雜誌上發過很多關於情緒致癌的文章–情緒的反覆無常打亂了內分泌和免疫系統。有句戲言說,患有乳腺疾病的女性,背後都有一段讓人心碎的故事。因此,建議女孩子盡量早點結婚,早點生育。有了壓力要適當參加一些集體活動,比如聽講座,學手工,不要把情緒憋在心裏,把負面情緒慢慢化解掉。

唐曄:情緒真的可以通過這些化解嗎?

郭善禹:這是一種轉移的方式,注意力轉一下,可能就會好轉。如果夫妻之間,對方不喜歡你,為什麼?肯定有外因也有內因。你可以先從自身找一下原因。有人性格偏執,建議她和老公多一些溝通,她會說,我才不理他呢!這種觀念需要轉變。老公是有問題,但你關心他夠不夠?有沒有經常問候一下?孩子的事情要不要幫個忙?不一定關心他本人,而是把他的精力牽扯到家庭上面來。這樣他就會想着你了。

唐曄:在家和妻子的關係怎麼樣?

郭善禹:我們非常和諧。我會幽默一點,開開玩笑,工作上開心不開心的事我都會問她。在結婚紀念日,這麼多年我們都要盡量回到當初舉行婚禮的酒店去吃飯。我們是平凡人家,兩口子在一起,沒有什麼過不去的事。

唐曄:您有什麼心愿?

郭善禹:我想,在工作上能更好地為病人服務,盡量不讓病人的希望變成失望,朋友、同事、家人都順順利利,這樣就很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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